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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烂的花

  1976年,四月的雨像玻璃丝,晶亮、透明、冰冷,绵绵密密落下来。他们一前一后走在被雨湿透的小巷里,精致的黑皮鞋踩在湿润的硬石砖上,发出tititata的声音,西里斯一身麻瓜休闲套装,在看橱窗里的展物,雷古勒斯低着头的背影也在橱窗上移动,两只肩膀保持挺直,嘴巴有时候嘟起,苍白的脸看上去缺少生命力,仍然还像个娃娃。
他从斯内普那里得知Lord有可能出现在小巴蒂自己买的别墅的消息后兴高采烈地去找他——那时他还不是食死徒,表达他想询问lord魔文方面的问题——他们都知道这只是借口,但他说,“人有点多”,
“还有谁?”
“马尔福、高尔和一些其他鼻涕虫俱乐部的”
雷古勒斯抱着微薄的绿色火苗开朗地问,“无所谓啦,那你会介意我来吗?”,他开玩笑地说,附加了一个苦脸,让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又很讨喜
小巴蒂沉默一会儿,露出很为难的表情,“问教授不行吗”
雷古勒斯看着他真诚的表情,和当初请求帮忙的表情如出一辙,张了张口,“好吧”,他苍白地吐出这句话。“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这一句他在心底悄悄地说
雷古勒斯走在路上时十分沮丧,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更不好的是他在翻倒巷散心时遇到西里斯,他正和他的小伙伴选购扫帚,老天那可真是讽刺,他冷眼看着,内心郁结,又舍不得挪开眼,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哥哥,西里斯发现了他,那张光华灼灼的脸对他展开一个喜悦的微笑,和卢平说了声拜拜,把雷古勒斯拐走了。
原本哥哥是不知道的,可是他该死地对食死徒神经过敏。
橱窗里展示的商品,它们光鲜、漂亮,浑身散发着某种香水的味道,每一处细节都闪着光,在招呼他“快买下我吧”,西里斯冷眼看着,西里斯冷眼看着。和这个表面上光鲜的古老巫师家族一样,不,布莱克甚至已经不屑于隐藏蒙灰的事实,即使沃尔布加骄傲地宣称这是黑暗中的星辰。
雷古勒斯转头寻找他哥哥时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幕:西里斯阴晴不定地盯着橱窗里的精灵之钻,那颗切割完美的钻石被安置在黑色的枝杈间,按某种星座序列放置,犹如荆棘王冠间危险的奖励品,而某种东西在西里斯的眼里闪烁,他在思考,雷古勒斯确信,这不是什么会令人开心的想法。
雷古勒斯缓慢地朝西里斯移动,西里斯闻到一种碾碎的雏菊的微弱香味。雷古勒斯的手牵住了他的惯用手,温暖、幼小、胆怯,他低头审视自己弟弟,某一时刻他感觉属于西里斯布莱克的那一部分灵魂飞出了体外,冷冷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并对一切无动于衷,无论是黄昏、双面镜、或者是自己的弟弟,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留在体内的,只是记忆驱动的惯性。
对于雷古勒斯而言,他显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西里斯喜怒无常的那一面总是让人不好受,并且感到毛骨悚然,现在他的哥哥等待他开口,于是他说,
“我们回家吧”。
西里斯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像一个预料到平庸结局的冒险家,顺从地、无所谓地,拿出了门钥匙
在晕眩的时空穿梭里,西里斯想起他无数次经过的走廊,上面挂满布莱克的先祖,他们阴沉、易怒、傲慢,一代比一代疯狂,每到深夜,其中几个画像就开始疯狂地哭泣和尖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难以听到任何愉悦的声音,就在阴暗而不见天日的老宅里腐烂。永生对于他们而言或许是一种苦役,西里斯想,我不要过这样的生活。
西里斯闭上眼睛,眩晕和狂风同时袭击他,某一刻,他坐在国王剧场环形的看台上,场上的男演员用高亢的声音喊道:“我现在开始厌倦白昼的阳光,但愿这世界早一点崩溃。敲起警钟来吧!吹吧,狂风!来吧,灭亡!就是死,我们也要捐命沙场。”

 

  

雷古勒斯怀疑,西里斯有预感到这是他在家里的最后一个夏天,所以他们格外狂热,要把生命中最后的所有的激情和任性挥洒在这个潮湿而又绝望的夏日。
那可以说是一个宁静的暑假,甚至连沃尔布加也开始抱着希望——大儿子会“改邪归正”,但是雷古勒斯知道,有种恐惧在蔓延,甚于曾经西里斯和沃尔布加闹得最凶的时候
父亲僵硬地抽着鼻烟壶,在晚饭后。沃尔布加拿着祖父的外套给西里斯比划,雷古勒斯心里不知怎的开始发慌,如今他们沉迷于性而绝少谈爱,西里斯也很少再和他开玩笑,而雷古勒斯在所有闲暇时间埋头于钻研魔法,很难说不是一种逃避。他对自己说,不,这只是计划之一,我需要变得更强,出于一种恐慌和焦虑,他在学校时觉得自己无比强大,可回到家里后,看见西里斯,发现自己马上变成几岁的小孩儿,任性的、不想太多的小孩儿,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惊异。好吧,那就让我变成一个白痴,雷古勒斯自暴自弃地幻想着,带着喜悦

  

日子有种虚假的幸福感,沃尔布加和西里斯的吵架更加令人小心翼翼,小辈之间的吵架频率却急剧提升,安多米达和贝拉已经水火不容,纳西莎和雷古勒斯亲密的姐弟关系也面临理念潮流的冲击

“真不知道你喜欢那个老家伙什么”,西里斯提起克利切,一脸鄙夷
雷古勒斯懒得理他,甚至刺了他几句,“关你们什么事,我想对谁好是我自己的事,你们其他人想怎么样是你们自己的事”
西里斯眼睛亮了,他像突然发现新毛球的猫,兴致勃勃地把雷古勒斯拉到身下
雷古勒斯又惊又怒:“你有毛病吧”
“别管”,西里斯急切地舔舐雷古勒斯的脖子,右手熟门熟路地钻进热乎乎的腿缝,向蛇一样向前伸入
西里斯喟叹了一声,椅子吱呀呀地摇动,他的手掌抵在雷古勒斯的腹部,那里已经略微有一些肌肉的痕迹了。雷古勒斯缓慢地前后摇动,赤裸的膝盖磨成深红色,生蚝被挑开,流出稀薄的汁水。
雷古勒斯咬牙撑着,头发满是汗水,脸颊烧红了,和西里斯紧贴在一起的皮肤十分滚烫,难受得让雷古勒斯想要离开,
“太热了”,他抱怨道,左手垫在腿下,露出被藤椅印出一道道凹凸的红印子的腿肉,右手试图去抓哥哥的肩膀,西里斯制止了他,把快要软掉的人翻过来,右手穿过他的臂下,轻而易举地将雷古勒斯提起来,让他跪在蛋椅里。
“晚上还有宴会呢reggie”,西里斯笑嘻嘻地说
雷古勒斯慌乱地向后抓,却被反绑双臂摁在藤编的椅背上,大腿被拉开,没有着力点,西里斯站在地上,从后面强硬地挤进来,刮过一个微硬的圆头,一股剧烈的战栗冲击了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吃力地挡,“你换个姿势”他呜咽道,东西捅进肚子的感觉很不好受,他用手推着不让它进来
“都这么久了你还不适应?”,西里斯有些吃惊,他们做已经有好几年了。
“please”,雷古勒斯软弱地请求他的哥哥,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腰部因为长时间的使劲而酸痛不已,脊骨边的几块肌肉僵直发硬,西里斯的手指在摩挲,不带有任何怜惜掐弟弟,使雷古勒斯近乎痉挛
“no”,西里斯懒散地回答,
“你真的很恶趣味”,雷古勒斯抱怨道,他哥哥恶作剧的本性根深蒂固,但同时,很难说雷古勒斯不沉迷其中
西里斯从抽屉里抽了一本书,跟雷古勒斯咬耳朵“级长,来读一读吧,你喜欢的文学”
雷古勒斯趴在金与红的床单里被欺负得要掉眼泪了,晕乎乎地着一本书摊在面前,白纸黑字都飞出来飘荡,
“你不读,我就不动了”,西里斯说
雷古勒斯向前爬了一点,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念,西里斯压在他身上叫他小羊羔,“我的小羊羔,我的黑曜石,你有一种精密机械般的美感”
西里斯喜欢雷古勒斯不能反抗的样子,他故意压住他,要从肩膀到小腿,都严严实实地贴着,真是奇怪,他如此反骨,却要求自己的亲弟弟对自己听话

  

等到雷古勒斯整理好自己的时候,舞会早就开始了,他向安多米达询问纳西莎在哪,但是安多米达早就玩嗨了,对他的问题睁大了眼睛,好像脑子突然短路了,雷古勒斯把她推回舞池,自己出去找人,然后他在草地上一弯平缓窄小的泉流边看到她
“我经常做一个梦”,雷古勒斯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纳西莎身边,静悄悄的露台上飘溢着温馨的花香,被夜晚的露水打湿后,显得冷津津的
“什么梦”,纳西莎对雷古勒斯称得上吓人的突然出现适应良好,可以说得上是毫无反应。好像争吵从没有发生过
“我梦到一团火,滚滚波浪般的火焰,它在一片阴冷的湖区乱撞,然后冲上天空消失”
纳西莎终于偏头看他,“pardon me?”
雷古勒斯有些懊恼地挠头,“我也不知道,总之,我不是很安心,好像什么事情要发生,会不会是,西里斯?”,最后一句说的十分小心翼翼,似乎怕说出来
“Ragge,如果事情会发生,那么它会”
雷古勒斯沉默不语,“我不明白,我是说,我不——”,纳西莎打断他,“我明白,我明白你不知道怎么面对,但是Ragge,不要逃避,不要逃避自己的命运”,纳西莎那双深邃而碧蓝的眼睛将他吸住,白的惊人的皮肤在点点星辉下发光,让她浸在一层柔光中,当她认真地和雷古勒斯说话时,看上去无欲、平静、而且令人信服
雷古勒斯说不出话,他被纳西莎握住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狠狠颤了一下
最后纳西莎对他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轻声地说道,“Ragge,不要怕,不要怕痛苦,不要怕难过,心生来就是拿来痛的”,她看上去在怜悯雷古勒斯,更是在怜悯自己
“我有时候会错觉你是一个活得很老的老妇人”,雷古勒斯抱了抱她,“你真是把我看得透透的,说吧,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纳西莎把头靠在雷古勒斯肩膀上,两只眼睛看着天上的夜星,“我希望我是,如果是这样,我就会有更多勇气和办法,说不定现在的一切在老纳西莎那里都是看惯了的小波浪”,
“你现在就好像失去了神力一样”,雷古勒斯用轻松的语气试图逗笑她
“拜托,我本来就是凡人”,纳西莎闷闷地说
“我刚刚在想,该死,她该不会真是从希腊神话里出来的吧,从海里升起来的忒提斯,嫁给凡人的忒提斯”,雷古勒斯抱着她轻轻地摇晃,像夜风里的两朵百合花
纳西莎拍了他一下,拧着眉,“我可不愿意我的孩子早死,可以不是英雄,只是一个普通人,我不要我的孩子早早死在战场上,我也不希望你们——”
“西茜,我们都知道会有那么一天的,很大概率”
他们不再说话,大厅的歌舞声还在继续,久久不绝,
“Lascia ch'io pianga”
“mia cruda sorte”
是安多米达和西里斯在发酒疯,他们高声唱着,香槟、蕾丝、金币一样叮当作响的笑声和玻璃杯在空中碰撞,而天际的星星已经开始黯淡了,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

  

这种生活慢吞吞地进行着,就像是杂乱无章的橱窗里呆板的铜版画,鲜艳的金龟子在上面爬来爬去,留下火车黑烟一样长长的痕迹。所有人都好像在一夜之间长大,无形之中已经延伸向截然不同的方向,纳西莎甚至和安多米达剪了一头短短的卷发,虽然她们很快就后悔了,雷古勒斯则长得飞快,纤细的身量抽条得很迅速,居然高了半个头的身量,额外的,他居然担负起教自己哥哥古魔文的任务
“有没有人说过你思考或者,写字的时候性感极了,我是说在画魔文的时候”,西里斯眯着眼打量他,突然说道
“什么”,雷古勒斯不敢相信他居然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说真的,”,西里斯舔舔嘴唇,大咧咧搭在桌上的右腿落回地上,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向前倾,那张极具冲击力的脸不愧他的盛名,“take off your pants”
雷古勒斯慢吞吞地打开皮带,然后十分利落地抽出来,他仰着脸,那是多么冷淡而又狂热的一张脸。雷古勒斯把皮带挂在脖子上扣成结,然后他审视着自己的哥哥。
西里斯走到雷古勒斯面前,突然一把将雷古勒斯的头发揉乱,然后把眼镜向上推到翘起的头发上,露出完整的、英俊的脸,那双经常充斥冷淡和讥讽的,上翘的眼睛,他刚准备捧着弟弟的脸亲吻时,雷古勒斯盯着西里斯的眼睛亲上去,左手紧紧扣住西里斯的后脖颈,那双灰眼睛一直注视着西里斯的眼睛。
他们在暑假就像动物,对上眼就发了疯。直待狂风暴雨停歇后,雷古勒斯任由自己被抛在岸上喘息
“你如果是女孩就更好了”,西里斯舔着他的耳廓
“那样沃尔布加就会让你呆在家里,和我关在一起,这样你的肚子每天都会被灌得涨起来,直到你生下好多个孩子为止,你不想这样把我留下来吗”
雷古勒斯感觉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某一次的凌晨,西里斯从背后抱着他,抱得很紧,他几乎要说出什么了,嘴唇蹭在雷古勒斯的耳朵上,一遍又一遍,但是却什么也没有。雷古勒斯僵硬地侧卧在床上,两只眼睛紧盯着墙壁上的海报放空,金色飞贼循环展示它迅捷的姿态,雷古勒斯无端地、偏执地想,西里斯会和他说“跟我走吧”。
他又希望他说出口,又怕他说出口,一预想日后的场景,泪水就突然上涌,他在这所黑色的老宅里生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如此柔软、脆弱。
日复一日重复而麻木的生活骤然打破,他触摸到被刻意忽视的表象下,炼金术般的预言。它毫无征兆地蜇中了搏动的心脏,让他在那一瞬间意识清明,而且无比痛苦地洞悉了遥远的未来和沉睡的真相。
雷古勒斯仿佛通灵般,笃定地预知了自己的结局: 出于恐惧、或是自尊,他已经失去了某个真正重要的东西,而且自己想要的理想蓝图,永远得不到了。
他苦笑着,在临行的前一天,在日记上施下一个咒语,然后把它锁在家族挂毯后面,西里斯离世的那一天,日记本会随他一起消失。
命运的低语神秘、精确、令人悚然,它不怀好意地挖开心瓣,让淤积的脓液流出来,轻声告诉你:你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真是讽刺又令人难以置信,人类往往因为害怕梦想成真,而故意毁掉通往它的阶梯

  

有时候,事情发生的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快、更容易
一个照常的黄昏,西里斯走进二楼大厅,里面散发出一股肉桂和新木头的香气,让人昏昏欲睡。雷古勒斯前一天晚上在舞会上玩得手脚疲软,正躺倒在靠窗的绿色丝绒的沙发里,这一块已经被四五点钟的太阳烤得暖烘烘的,是一个绝佳的午后小憩区域。
雷古勒斯睡眼惺忪地问西里斯,
“要下雨了吗”
“不,只是天晚了/快黄昏了”西里斯坐到沙发旁的圆椅上,脚边放的忍冬花开始散发香味,它隐秘地涨潮,从微末泛起,加入到各种物品的气味中,逐渐开始汹涌,越发明显,和各种闻起来像配菜里放的香料味道糅在一起,横冲直撞地打散了屋子里日复一日沉淀下来的固有香味。它像一条宽广的,流淌了很多年的河,许久以来没有人改变它的配方它的支流,当它已经习惯于这一套程式时,有一条奔流的新异的小河凭空冲进它的脉络里,搅动掀起它的暗流,从此颠覆了它的流向和颜色。
“噢,让我再睡会儿”,雷古勒斯脱力地倒回沙发里,手从西里斯小臂上滑落,他把自己埋进一团羽绒被里,腿上缠着一块墨绿毯子,“你去吃晚饭吧”,他拍着西里斯的手,在入睡前最后咕哝了一声
“睡吧”,西里斯吻在雷古勒斯额头上,右手覆在那双朦胧的眼睛上,左手撩开窗帘一角,窗外车火流连,西山的灯塔穿透海上浓厚的雾气照射过来,时明时灭地闪烁,西里斯的左眼球被刺激得很痛,空气中的微尘开始有韵律地拂动起来,百合的芬芳逐渐充盈在鼻腔里,他突然获得了感知的能力,角落墙皮膨胀收缩的声音,天花板上的波光,繁多而和谐的香料味道,这一切都组成一个氤氲的记忆,在许多年后,在西里斯的梦里仍然不断地闪回。
西里斯盯着闪烁的灯塔看了一晚上,而雷古勒斯睡得很熟。

 

浪漫的逃亡,橙红如血的盛大落日,紧追不放的警笛,被狂风席卷的草甸把他们淹没,晨露把灰扑扑的衬衫濡湿,微风在苇丛中迂回,他们顺着风中湿润的味道前进,不断跋涉,一刻也不停,直跑到双腿软倒,大腿战栗,西里斯倒在地上说肌肉都要溶化了,他们黑色的头发卧进冷绿的牧草里,风的波浪,和汩汩水声涌动着。
风刃掀开西里斯搭在额前的头发和兜帽,完整地露出了那张桀骜不驯的极为英俊的脸,他高高地悬在空中,从上俯看格里莫广场,轻蔑地笑了一声,眼角流露出十分令人恼火的傲慢,遍体鳞伤的雷古勒斯被他抱在怀里。“good morning,good afternoon,and good night”,西里斯欠身,消失在寂静的夜空中
他在奔跑的时候在想什么,自由让他兴奋得毛发悚立,骨血咯吱作响,窗外开满郁金香的小房子,傍晚的钟声,闪闪发光的河流,晒干的衣服,和一条蜿蜒的道路,一路闪耀着星和火光。无尽的勇气和爱让他不停奔跑。他们握着手笑啊、跑啊,捂住对方的嘴,躲在草丛里弯着眼睛,笑得眼泪直淌,手捂得越发紧,不顾一切地把嘴唇撞在一起,仿佛已经是世界末日了
西里斯拿着一张照片,绿色的小山丘上有一座小木屋,他说,我第一次看见它的时候,就想到你。雷古勒斯着迷地看着它,手指轻轻地拂过它,来回地抚摸,他低声说,如果我们在一起生活,就是在这里,我还想种一点郁金香。
“我骑着车带你走吧,我们去公路旅行”
“像亨伯特拐走Dolores一样吗”,雷古勒斯调皮地眨眼睛
“哦no,我相信不会再有一个奎从我手里带走你”,西里斯亲吻雷古勒斯的眼睛
他们笑倒在草丛里,“那你得买辆吉普车,摩托车可带不了多少东西,但它可以放在后备箱里,我喜欢兜风”,雷古勒斯又拿这本书调侃西里斯,脸上带着因为出逃成功而兴奋的酡红,就像喝醉了一样
“你能想象我就当着他们的面把你带走吗”,西里斯仰面躺在草地里,草丛在他身边摇摆,细细的草尖俏皮而又羞涩地触碰他的手腕,他现在想起来还十分激动,全身的血液把皮肉滚热
“哼哼”,雷古勒斯趴在草地上,侧头看他极为得瑟的哥哥,从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直到弓形的爱神之唇,和他畅快的笑,他几乎要爱死他这个模样了,意气风发,该死的有魅力
然后他们在叶芝的诗里接吻,在湿润的风里接吻,在日与夜模糊的交错点奉上赤诚的、跳动的心
西里斯紧紧揽住雷古勒斯比他小一号的身体,极其具有占有欲地从后面环住他的腰,“mon cher”,他的眼睛十分迷离,嘴唇蹭在耳朵边上,雷古勒斯转过半个身子,“Je t'adore”,他追逐着西里斯的嘴唇呢喃,
像双胞胎蜷缩在子宫里,他们环抱着对方静静地栖息在苏格兰高地上,头抵着头,脚对着脚

 

“就差一点,离大不里士还有18码”,随后太阳升起,闪耀着锐利的金色,将雷古勒斯的心脏割开,像每一个早晨一样,霞光洇红了半座城市,
“······要是我在这件变故发生以前的一个小时死去,我就可以说是活过了一段幸福的时间”,雷古勒斯随后在日记里写下,这时是1979年
他事无巨细地写下他能记得的一切,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地方,哪怕一丁点模糊的碎片,都会扑到桌上写下,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记得多少,直到1996年,西里斯也不知道这本日记的存在。

奥赖恩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说:西里斯什么都不会记得
为什么。雷古勒斯听到自己的声音
因为他不再姓布莱克,这桩丑闻不许离开格里莫广场。奥赖恩也消失了,丝绒窗帘沉默地闭合,大厅重回黑暗,雷古勒斯头发凌乱、遍体鳞伤,像一颗黯淡无光的灰扑扑的死星,他悄无声息地躺在灰尘和家具中间,仿佛真的已经死去
他究竟有没有离开过,雷古勒斯想,他们究竟有没有到过那片草原,他真的远远看到过大不里士沐浴在夕辉下的塔尖吗

  

  

  轩辕十四在第18年灰暗的又18年后,小天狼星也失去了光辉。在西里斯落入帷幔前的20年前,雷古勒斯坠入湖底的3年前
雷古勒斯木然地看着站在远处的沃尔布加和奥赖恩,他最终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抛弃,不多的良心把他压得喘不过气、痛苦地反复地纠结,难得一见地游移不定,沃尔布加平时富有光泽的头发被包裹在暗沉的黑巾下,分叉、黯淡,四处毛躁,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曾经完美的脸孔裂开沟壑,细纹纵横,颧骨异常高耸,脸颊的肉已经干了,身形比两个月前瘦小了许多,那一双深灰色的眼睛像她身体上的一个异类,只有它还在顽强地熠熠生辉,紧张地望着他,泫然欲泣,奥赖恩紧紧地掺着自己的妻子,眉目之间有挥之不去的死亡阴影,他们无言地注视着雷古勒斯。灰色的苏格兰高地长草翻滚,云层越来越低,几乎贴在草原上,它们包裹住这里,然后向下沉,地上的一切都在从内而外地渗水,滴滴答答流淌出来,雷古勒斯的名字也被挤出来,从沃尔布加颤抖而弯曲的脊骨里。她像一枚干瘪的李子,处处滴着可以榨出苦汁和毒液的鲜血
“好吧”,“好吧”,雷古勒斯绝望地大声说道,短靴挣扎般地跺着过于柔软的草甸,转身朝他们踉跄着走去

  

在这片蛮荒的丛林里,余下的只有遥远的回声,幽灵,和死去的星光。
它们穿过亿万光年投射在这片穹宇上,然而最初的光源早已经黯淡,就如同水消失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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